「歯車一筋 小原富蔵の歩んだ道」本文中国語(繁体字)

第一章
長男的誕生

人生,就像不停旋轉的齒輪。
不同的人因不同的境遇、因不同的動機而嚙合,由此生成新的能源。新能源被傳動,誕生協和。
早晨、太陽從東方地平線升起。傍晚、由西而落。如果將永無休止自轉的地球看成是和宇宙這個齒輪嚙合的話,國家與地球之間、個人與社會之間的關係,亦成為相互嚙合的齒輪、永不停轉。 大齒輪、被裌在齒輪之間的小齒輪、正齒輪、傘形齒輪、彎齒傘形齒輪、蝸桿、蝸輪―――人生就像各種各樣的齒輪,完成自己的旋轉,書寫各自的歷史。
小原齒輪工業株式會社的創業者・小原富藏於昭和四十一年(公元一九六六年)七月二十六日午前零時五十四分、安詳地降下了生涯的帷幕。享年五十九歲。
生前、富藏所歷任的公職及職位有:川口機械工業協同組合理事長、同交通安全協會付會長兼理事長、川口商工會議所付董事長、埼玉縣機械工業團體聯合會長、日本齒輪工業會常任理事等二十二個之多。
與他所踏過的每一步堅實的足跡相比,五十九年實在是太短了。他生涯中四十六年間生活在川口、三十二年間投身於實業界。正如文字所形容,一生與各種不同的齒輪嚙合,為實業界的發展盡忠。他的一生是值得後人尊敬的一生。

明治三十九年(公元1906年)十月四日,小原富藏作為父親・省三、母親・HARU的長男出生於東京市下谷的金杉。
在這裡,讓我們來回顧一下當時的歷史背景。明治三十八年(1905年)日本以勝利剛剛結束了日俄戰爭,告別了硝煙瀰漫的戰場。換言之,正是日本作為近代國家, 為加入世界列強行列打下基礎的時代。
再稍微回顧一下當時的歷史,明治三十八年一月旅順開成投降、三月奉天大會戰。五月東鄉元帥在對馬海峽全面擊破俄羅斯・波羅的海艦隊。在美國的朴次茅斯締結了「日俄講和條約」時,算起來剛好是富藏出生一年前的三十八年 十月十四日(1905年10月14日)。
富藏生後第二個月的三十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日本控制了南滿鐵路、第二年的明治四十年,美國各地掀起了排日運動。 由東洋的島國走向近代國家-正處於此脫皮時代的日本受到世界各國的關注。
富藏的父親・省三在下谷的金杉開了一間糕點舖。母親出生於東京板橋・西台村的農家。靠母親本家的支援父親才開始了舖子的經營。
「是個如玉石般的男孩兒!」―――得知了長男出生的父親・省三無法按捺興奮的心情,說到 「好!男孩子長大了可為國出力」。人們還沒有完全從日俄戰爭勝利的氣氛中醒來的時代。
繼承人的出生―――作為父親的意識促使省三對買賣也格外賣勁兒。 「金杉的糕點好吃!」,糕點受到好評,買賣逐漸擴大,傭人數增加,店舖每天充滿了活力。

第二章
母親的突然去世

但是,好事多磨―――。偶然的一個起因,使得人生的齒輪錯亂。為人善良的省三,在別人的,恿下,開始了做期貨買賣,但是失敗了。
省三雖然多次下決心洗手不幹,但是,一旦失調的齒輪很難再回到原地。拖拖拉拉一直無法從期貨交易中罷手的省三,終於面臨最糟糕的局面---店舖破產了。
對省三來說,這大概是因為戰爭勝利的喜悅及隨後而來的社會經濟的活躍所造成的適得其反的現象。
明治四十三年(1910年),對省三・富藏父子來說,遭受了無法預想的災難。此時的富藏只有四歲。
這一年,進入八月後不久便開始下雨。大雨連續下了十天也未停。終於轉為暴雨,六鄉川的堤防決口了。
利根川、荒川河水氾濫。當時東京市的低窪地帶-從本所、深川到淺草、向島一帯被水淹沒。調查當時的記錄,有「水量兩丈八尺(大約8米零40厘米)」之記錄。綾瀨川也有十三處決口,南足立郡、板橋、志村也變成了一片汪洋。根據記錄,這次水災的死者男性三十四人、女性十一人。
不幸的是,在女性死者的十一人中,載有富藏的母親・HARU的名字。
荒川的河堤上父親省三精神恍惚地扛起妻子的遺體,運到了在板橋的娘家-山口家。
這個情景對四歲的富藏來說,就像暴雨過後照的火辣辣的太陽,鮮明地印在腦海中,成為了一生無法從記憶中抹去的一個鏡頭。

第三章
與父親的分居生活

剛剛滿四歲被水災奪走了母親。對幼小的富藏來說,這實在是個太大的人生悲劇,同時也是一個極大的考驗。
小小的富藏從這天起,不再有可稱為母親之人。這個殘酷的兒時體驗,改變了富藏的人生。
第一個變化就是與父親的分居。店舖破產後,父親在南千住開了間假髮屋,但買賣沒有什麼起色。後經人介紹在東京帝國大學的附屬醫院就職作了看鞋人。
因為這個職業要值夜班,生活時間不規律,無法將幼小的富藏放在身邊撫養。所以只好將富藏寄養在住在下板橋的外祖父・山口彥市的家中。
沒有雙親的孩子照樣成長。生活在外祖父身邊的富藏順利地度過童年的歲月。
當時,父親省三寄居在東京·下谷的哥哥家中,每天從那裡到帝大醫院上班。 下谷與板橋之間,在還不具備像現在這樣方便的交通工具的那個時代,父親一年中只有幾次機會來看望富藏。
對富藏來說,父親是自己唯一的親骨肉。可是,一旦聽到「是爸爸呀」的聲音就會非常害羞。他從沒有大聲叫過父親,也不知道該如何撒嬌。反之,看到父親的背影便偷偷地溜走了。
相反,開始上小學的富藏是個難以管教的打架大王。只是,學習成績非常優秀。一年級時當班長,二年級時也是班裡的優等生。特別是算術特別拿手,成績總是『甲』。也許可以說這是許多年後, 通過自學創造出”小原式簿記”、顯示出非凡經營才能的富藏的發芽期。
外祖父・彥市是個對孩子管教非常嚴的人。可是,富藏躲過外祖父的視線搞出所有可能的惡作劇。
當時的富藏曾留下與鄰居家女孩打架的有名插曲。
鄰家的女孩子當時有十六、七歲。與剛上小學的富藏相比,是富藏根本不能敵手的大人。針對這個大過自己很多的女孩,富藏多次設計惡作劇。一次,鄰家女孩當真發怒用木棍打了富藏。
疼痛在身的富藏安靜地等待夜幕的降臨,抱起早已準備好的拳頭大的石頭,拼全力將其砸到女孩家的正門。
「嘩啦啦!」玻璃的破碎聲打破了深夜的寂靜。電燈點亮了。「誰呀!」「怎麼了」,女孩的家人被吵醒了。對此結果感到滿足的富藏在夜幕的掩護下逃跑,途中被發現,製造了一場大混亂。
當然,做的壞事被發現,富藏受到了外祖父的狠狠責罵。
受到責罵而哭泣的富藏心中湧起的感情是身邊沒有父母的悲哀。
「為什麼只有我沒有媽媽」―――希望有個人用柔和的聲音和自己說話。希望有人能理解自己。現在想來,當時的少年富藏是多麼的渴望來自親骨肉的愛。鄰家的女孩怎麼發怒、 如何被討厭也不停止對女孩的惡作劇。也許,富藏在偶然看見的女孩身上感受到了母親的存在―――。
深夜的投石騷亂―――是從想引人注目、想得到大家的關心的少年的反常心理中派生出的惡作劇。

第四章
與父親團聚在一起

終於,在富藏的心中,對親骨肉的思念之情達到了頂點。
這是大正四年(1915年)八月的一個傍晚。下板橋車站的檢票口前,一個少年向站員詢問:「去東京在那裡坐車?」 站員帶著懷疑的目光問少年身上帶了多少錢,少年回答說: [我帶有九錢]。
這個少年就是剛剛與父親分手的富藏。過了沒有多久,發現了富藏失蹤的外祖父將其領回了家。可是,富藏整整哭了一夜,說什麼也要和父親在一起生活。
外祖父被他的意志所驚動,做出了無法再將其挽留在自己身邊生活的判斷。
小學三年級時,富藏開始了在東京下谷的伯父家與父親在一起的生活。
伯父一家當時在下谷開米店兼營烤紅薯。總算實現了與父親共同生活的富藏,住在三貼一間的小屋中,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而且,受不景氣的影響祖父一家的生活也一點不輕鬆。富藏每天放學回來後,要看姪女、洗紅薯、送米等不停的做幫手。不過,像這樣不停的幫工,就不再有與父親分手的不安了,幼小的富藏如此思考並期待著。
富藏的堂弟小原金雄(小原齒輪工業(株)前任專務董事)這樣回憶當時的情形。[來到我父親家裡的富藏從早到晚拼命幹活。多年後,本人曾回憶起當時的境況,說道:
自己幼年時代就與母親死別,此後又一直不能和父親生活在一起,在自己的心中,經濟能力第一的哲學已在孩提時代即銘刻於心。另外還談起,在自己的生活中,體驗了太多凡事必須忍耐的人生教訓。他自己敘述說:這些哲學、教訓成為促使自己後來獨立、成立公司的強大動力並起了重要的作用。]
也就是說,少年富藏這個小小的齒輪,在自己的生活中、一點點學會適應社會,與環境嚙合。
從西台的小學轉學到金杉的小學後,富藏的學習成績雖略有下降,但逐漸改變了反抗一切的做法,性格也變得內向了。只是,天生的正義感及爭強好勝的勁頭沒有任何改變。
附近有一家叫安樂寺的寺廟,廟主的兒子已經是個中學生了,卻經常笑話背後背著嬰兒的富藏。
一次,兩個人之間發生了爭吵並且動起手來,本來就體力不敵的富藏加上背有孩子,根本無法對付。邊哭邊跑回了家.到了晚上,富藏抱起一截木頭,來到了寺廟。
在富藏的心中,有著[我比你小、而且背著孩子,沒有理由受你虐待]這一“正義的信條”。而且,不肯服輸的熱血燃遍了全身。
可是,住在學校宿舍的鄰家之子這一天沒有回家、第二天也沒有回家。
這是具有強烈正義感、並且非常努力、以頑固著稱的富藏在小學時代的一個的佳話。
他體力上也非常強壯。小原金雄先生曾回憶說:[還是在小學時代,他就曾一個人挑兩斗稻米由下谷送到王子。]
兩斗稻米與此時的富藏的體重基本上相同。富藏無法自己將米扛到肩上,先由伯父幫忙將米背起,然後默默地跟在同樣背著稻米的伯父的後面步行去送米。
從這個時候就被不斷磨煉出來的努力及不屈的精神成為此後多年,作為實業家成功的要因之一。
可是,不管怎麼說,富藏還是個少年。希望與同伴們一起玩耍、希望有零花錢、還希望有錢買學習用品。這樣的時候,富藏一個人靜靜地等待深夜下班後歸來的父親。
時針指向夜裡七點、八點,白天勞累了一整天的富藏終於抵不住睡魔的誘惑。
[算了,不等了。明天早上,比爸爸早點起來就對了。]有時候,父親起得早,待富藏醒來時,父親已經去上班了。
早晨,焦急等待著父親醒來後,[爸爸,給我一點零花錢]從父親手中拿到十錢、十五錢的零花錢的富藏比什麼都高興。
不僅僅是因為從父親手中得到了零花錢,由此可以切身地感受到與父親共同生活的連帶感。對於富藏來說,父親是自己唯一可以像一般孩子一樣撒嬌的親人。

第五章
在川口的鐵工所做學徒

大正八年(1916年),富藏小學畢業了。與父親一起寄居在伯父家的富藏根本無法想像升中學繼續求學,所剩的路只有一條---做學徒。
大正八年,正是持續了五年,以奧地利皇太子暗殺事件為導火索,在歐洲全境爆發的第一次世界大戰經過巴黎和平會議以德國的降伏降下帷幕的年代。
日本雖然沒有直接被捲入到戰火中,但是,來自交戰國的軍需品的訂貨增加及交戰國的出口貿易停止使得日本的產品有機會進入世界市場、特別是亞洲市場。
經濟市場又呈現出一片景氣。其中,特別是紡織品、船舶、鋼鐵、機械等需求劇增。
考慮到時代變化的父親,叫來即將小學畢業的富藏,說到:「從現在起是製造業的時代了,比起做普通的商人,更應該學一門手藝。去川口試一試怎麼樣?」
父親省三做了這樣的說明。在川口有一家叫小原鐵工所的工廠,是由自己的堂弟經營。工廠有四、五十人的雇工,是家經營的很不錯的鄉鎮工廠。
川口是與東京相鄰,以鑄造技術著稱的鄉鎮,去那裡把真正的 “技術 “學到手,將來就可以輕輕鬆鬆過日子。
富藏對自己的體力比別人都更有自信,又備有不輸給任何人的忍耐力。首肯了父親的 “從現在起是製造業的時代 “的說法。
「嗯,我去。」如此簡單地作了答復。大概此時的富藏自己也根本不會想像得到,他的這一句簡單的答復,繫起了此後四十六年間,與自己度過了大半生的城市—川口之間的命運的紐帶。
富藏入小原鐵工所大門的是在大正八年(1919年),剛滿十二歲的時候。
當時的川口,以鑄造業著稱,特別是大正中期,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大正五年左右開始,川口鎮上,機械製造業的開業格外引人注目,每年都有五家、十家的新工廠成立,
可以說是川口充滿活力的全盛期。而小原鐵工所則是其中屈指可數的優秀工廠,主要加工自來水管道的裝配孔,工廠的一部分生產齒輪。

第六章
嚴厲的 “師徒制度 ”  

走出校門的富藏抱著儘快成為夠格手藝人的理想跨入了社會大門,首先所面臨的是嚴酷的「師徒制度」。
當時的「師徒制度」是師傅在上,然後按大徒弟、二徒弟、···等論資排輩,弟子一邊幫師兄幹活一邊積累經驗、掌握技術。
師兄用鐵錘鍛打燒得通紅的鐵塊、壓住鐵塊末端是新學徒的活。幹這個活也有竅門,因為稍不注意鐵錘落空,就要挨師兄的臭罵,還會掄起燒紅的鐵塊。稍有畏懼,就會嘗到師兄的鐵拳。對於小學徒來說,師兄真的是 “不講理外加鐵拳 “的存在。
在打罵聲中,小學徒一點點將技術學到手。學手藝是很艱難的。
「我不要再幹這個活了!」,一起從小學出來做學徒的小夥伴中,有很多人半途逃跑了。
可是,富藏卻認為: “只要咬牙忍受堅持,總有一天會開拓出自己的路 “。對從幼年時起就給店裡幫工送米、深夜裡孤獨地靜候父親歸來的富藏來說,不會為這點事情灰心喪氣。
吃飯、洗澡都有嚴格的順序。
聽到「吃飯了!」的叫聲後,先是師傅、大師兄···的順序上飯桌,輪到小學徒的時候,米飯、醬湯早已涼透了。幹了一天的活,好不容易輪到自己洗澡時,洗澡水已涼,水面上漂滿了油泥。
但是,富藏憑自己天生的好強精神度過了艱難的學藝期。
小原金雄先生回憶這個時期的富藏時說到:「去川口做學徒後,每個月的一號和十五號休息,他肯定回家。本來自己還沒有拿到多少工資,卻不忘給我買筆記本、鉛筆等學習用品,他是個從小就懂得關懷、體貼他人的人。」
小原金雄先生對這個時期的富藏留有鮮明的記憶。
那就是大正十二年(1923年)九月一日上午十一點五十八分、使關東平原陷入恐怖及混亂的極限的關東大地震。
「剛好是休息日,富藏到下谷的家裡來玩。突然伴隨可怕的震動房子搖晃起來,一轉眼,房子就塌了。富藏在一瞬間被封在房梁下。據說當時是拼了命的想逃脫,隨後來了很強的餘震,他趁著餘震的搖晃逃了出來。幸而,周圍沒有發生火災幫了大忙,當時,如果起了火或是沒有了餘震的話,···現在回想起來,他確實是個強運的人。」

第七章
在鐵工所習得的人生哲學

小原鐵工所,學徒時代沒有工資,每個月可以領到五十錢的零用錢。零用錢達到三日元左右時,就快成為一個夠格的手藝人了。成了夠格的手藝人後,師傅送繡有家徽的和式裙褲,工資也升為日薪制。
現在看起來,確實是很封建的師徒制度,不過,富藏在這裡學到了各種各樣的東西。
首先,由師兄的打罵、使喚中學到的是 “做任何事情都要預見未來後做計劃 “。不僅僅是漠然的幹所派的活,還要看到下一步棋,這樣就不會有師兄的鐵拳飛來、也不會挨師兄的臭罵。由此為基礎,培養出了多年後,站在經營者立場預見和判斷未來的能力。
另外,還有一個鐵的法則就是:技術必須從原理開始正確理解。不完整的技術最終導致生產出不完整的產品。即使可以敷衍一時,終究會露出破綻,結果失去最重要的信賴。
然後,不能忘記的是 “人際關係 “。專心工作雖然是件好事,但是,如果得不到夥伴的信任,將永遠無法成為領袖。

藤井三夫先生(富藏在小原鐵工所時的師弟,現在,在小原齒輪工業(株)做車工)回憶說:「作為手藝人,他的技術深得師傅的信賴。他總是比誰都更注重考慮將來。
年青時並不是很膽大的人,有什麼事情發生時,也不是只靠自己的能力去解決,非常見長於建立夥伴關係。不知何時,他已站在夥伴們的最前面。他特別喜歡新東西,只要有新機器進來,他總是熱心地進行研究。因為從小學徒時代起就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所學到的技術在改造舊機器時幫了大忙。多年後,社長自己曾說過,年青時掌握的技術,在自己成立公司時,起了很大的作用

第八章
朝著「獨立」的新目標

大正十五年(1926年),滿二十歲的富藏接受了兵役檢查。正值若槻禮次郎內閣成立之時,世界面臨軍縮趨勢。富藏的檢查結果是乙種合格,可以免服兵役。
這個時候從師傅處得到了帶有家徽的和服裙褲。進入小原鐵工所之後經過了八年的歲月。回想起來,富藏的青春時代完全是在沒日沒夜從事重體力勞動中度過的。這個時期的富藏已經成人,性格變得冷靜、沉著,並且掌握了一門好手藝,是個出色的手藝人了。
成為熟練的手藝人後的富藏,在自己心中豎起的第一個目標就是「獨立」。
「已經是一個成熟的手藝人了」,這個想法在自己的心中躍動,與此同時抱有強烈的希望獨立的願望。不論前途有多麼艱辛、不管有多少困難在等待自己,想擁有自己的城堡---這個年青人的夢想深藏在富藏的心中。
「如果有自己的工廠,我將會試著像這樣去調度管理、試試這種製作方法」---當時,默默工作的富藏心中一直蕩漾著獨立的激情。
但是,時代不隨人意。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的好景氣只持續了二、三年,就像肥皂泡一般消失了。
根據當時的新聞記錄,大正九年(1920年)春季進入反動蕭條,昭和二年(1927年)金融危機,此後二年,以紐約股價暴跌為導火索,全世界被捲入了大蕭條的漩渦。
在川口的鑄造業界,大正七年(1918年)創造了生鐵406日元一噸的破格記錄後,經濟逐漸後退,此後十年間陷入深刻的長期經濟蕭條。
當時的川口鑄造業,主要是依存於來自大企業的訂貨。與大企業所擁有的技術力量和精良的設備之間的差距,依靠手藝人熟練的技能加以彌補。
儘管如此,青年富藏仍然不肯放棄創業之心,可見其獨立的願望是多麼的強烈。

第九章
動搖的心中

過了二十二歲的富藏,開始日夜忍受頭痛的折磨。
「大概是身體的哪裡不好,應該去看醫生」,富藏的師傅勸說到。
「不用,休息上一天就會好的。」富藏回答說。
可是,頭疼不見好,反到日漸嚴重。結果,在師傅的勸說下,到父親工作的帝大附屬醫院看了醫生。但是,醫生也診斷不出原因。
小原金雄先生曾回憶說:「當時,休息回到家中時經常述說頭疼,可是,卻又總是搞不清到底哪裡不好。現在想來大概是一種神經衰弱,也就是說,是神經官能症吧。將工作欲得不到滿足的感覺埋在心中,漸漸表現在身體上出現了不適。」
在手藝人的世界裡,成為中堅即意味著被裌在新舊手藝人之間,加之富藏心中又一直抱有想獨立的希望,過了二十歲,正是開始認真考慮自己將來的時期。比如,希望能擁有什麼樣的家庭、今後該朝著什麼方向努力···等等。
富藏是個非常認真的人,像這種時候仍然努力堅持工作並不是好事。為了轉換心情,富藏的周圍有人勸說到: “不如試著去做做服務業如何? “富藏終於下決心辭去了工廠的工作。
如果用四季來比喻人生的話,富藏正是過了春天,嫩葉漸漸轉為深綠、天氣也進入梅雨季節的年齡吧。
富藏辭了工廠,來到金杉的一家叫魚留的魚舖做夥計。
鐵工廠與魚舖---完全不同方向的改行。也許,放棄了做手藝人的富藏想在魚店學會使魚刀,將來開間壽司店吧。
雖說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改行,但年齡上到底已經不再是少年了。說是魚舖,也並不是光在店裡賣魚,還要去進貨、徵求訂單。
最不可思議的是,開始在魚舖上班後,頭疼就像開玩笑般地消失了,這大概是心情的變化和開始了重建人生行動的緣故吧。
如果不惜花費時間和精力在谷中、根岸的宅邸區獲得生魚片的訂貨的話,可以得到二成的收入。去什麼地區、會拿到什麼訂單、富藏正處在這種直覺非常敏感的年齡。富藏在魚店的工作也是一如既往非常認真。
可是,等待富藏的是難以對付的 “嚴冬 “。
魚舖裡,一年中要使用大量的水。到了冬天,凍得紅腫的雙手生滿了凍傷和皸裂。富藏自己也感到吃不消了。
結果,在魚舖的工作僅持續了半年。

第十章
對將來有益的貴重體驗

「今後該怎麼辦?」富藏想不出好主意來。「對了,一邊旅行一邊慢慢考慮!」富藏直接奔向東京車站。用現在的說法就是 “失蹤 “。
身上帶有20日元。在當時這是足夠過半個月的金額。
「試一試去名古屋」,邊想邊買了去名古屋的車票。
其實,到了名古屋也並非有明確的目的地。但是,富藏有手藝,有在鐵工所學到的技能。自己的技能在未知的土地能否通用?富藏抱著來做個一次性賭博的心境。
當時的東海道線和現在的新幹線(東京—名古屋間只需不到2小時)根本無法相比,做快車也需要一整天時間。
不習慣的長途旅行,迷迷糊糊坐在搖搖晃晃的車廂裡,突然傳來「濱松」「濱松」的站員的報站聲。
「啊、等一等。濱松也是和川口一樣的工業城市!」想到這點,富藏在一瞬間收拾行李下車出了站台。
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到處尋找工作,沒有任何著落。受大恐慌的衝擊,混亂的昭和初期,城市中充滿了同樣的失業者。
「不行。在濱松根本不可能找到工作。」富藏重踏旅程,去了最初的目的地·名古屋。
名古屋與濱松、川口相比很有大城市的感覺。因為是初次踏上的土地,連方向都搞不清楚。
住在市內的便宜旅館,從早到晚找工作。一天、兩天···時間在流逝。過了兩週也沒有找到任何工作。身上所帶的錢漸漸減少,終於到了接近於身無分文的狀態。
「連回東京的錢也沒有,難道說我的命運就到此為止了嗎···」,富藏蹲在名古屋市郊外水田的田間小道上,發呆般地凝視著西沉的太陽。
正是此時—
「你到底是誰?為何一個人坐在這裡發呆?」從背後傳來了詢問的聲音,看上去是個手藝人模樣的男人。
富藏一口氣將川口的事情、魚舖的事情、以及為何來到名古屋的原因毫不隱瞞地倒給了這位手藝人模樣的男人,實在有就是稻草也抓住不放的心情。
「我知道了。如果你真的有手藝,我來幫你。」
「真的嗎?」
「嗯,我心裡有數。包在我身上。」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不管怎麼說自己是明天就將變得身無分文的現狀。何況身處異地他鄉,素不相識之人的相助之情,更是銘刻於心。
「謝謝。這幫了我的大忙。」
低下頭深深鞠躬的富藏的胸中湧起一股熱流,實在是太高興了。
素不相識的男人帶富藏來到一間座落在市區的小工廠。富藏從鬧頭疼病以來,已經有大約七個多月沒有摸鐵錘了,想工作的心情極為迫切。
更何況,是處在明天的飯碗能否有保障的緊要關頭,還有對好心幫助自己的陌生人的報恩之心,當然,還有作為川口小原鐵工所的手藝人,不能被人笑話的要強心。
富藏的手藝極為熟練。
「你們看看這次從東京來的人幹的活,實在是太棒了。
「他是個貨真價實的手藝人」—轉眼間,富藏被周圍的驚奇及讚賞的目光所包圍。
富藏以一元(日本元)六十錢的日工資留在這間工廠上班。這是一間很小的工廠。十天左右,臨時的工作結束了。但是,在手藝人的世界裡,只要你手藝好,就不愁吃不上飯。
「聽說了有關你的傳聞,我們出一元八十錢,在我們這裡幹吧」,象這樣,下一個工作馬上就找來了。
結果,在名古屋的一年間,輾轉了數家工廠做工。
這一年的收穫太大了---
怎麼說呢,人間一旦落到了洞底反倒變得沉著不再感到有什麼可怕。
特別是在完全未知的土地上,因為有 “手藝 “就可找到工作的經驗大大地增強了自信心。另外,一年間輾轉各處吃別人的飯,這種體驗本身對自己來說是很有意義的學習。因為有了這些親身體驗,所以鍛煉出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驚慌失措的度量。
水野升先生(小原齒輪工業株式會社系長)
「我是上一代社長的最初的徒弟,他的技術水平高那是真的沒有話說。並且是個特別適合被稱為 “師傅 “的人。無論做什麼工作都是自己跑到最前面幹。作為新學徒,從師傅哪裡學到了各種各樣的東西。」水野升系長這樣回憶說。
對於富藏來說,最為幸運的是悟出了「我的一生注定要和鋼鐵打交道!」這個對自己的將來極為重要的結論。
回顧至今為止的所作所為,老是為一點點的小事煩惱、憂心忡忡的自己實在是有些無聊。富藏從內心深處生出了要脫胎換骨、重新開始的決心。
但是,突然失蹤的一年多時間裡,給父親、親戚及朋友增添了相當多餘的擔心。
小原金雄先生回憶當時說道:「突然的失蹤、真的是又吃驚、又擔心。因為正是不景氣的時代,到處散佈著各種可怕的流言蜚語。會不會遇上了 “人販子 “?會不會被關到了哪裡的 “章魚棚 “裡?會不會被賣到了北海道的煤礦?大家是一邊交換著各種猜測一邊擔心富藏的去向。」
工業繁盛的德國在十九世紀,有送達到一定年齡的年青手藝人去做流浪旅行的習慣。在未知的土地上一邊長見識,一邊與不同門派的手藝人比武較量,磨練自己的手藝,的確是非常德國式的合理的思考方法。
在日本廚師的世界裡,現在仍然留有一把菜刀修業的習慣。
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年,富藏得到了與這個制度具有同樣意義的體驗。

第十一章
重返川口

可是,這個時期,終於得知富藏住處的父親「病也好了,望務必回東京來」的催促信不斷寄來。
不管怎麼說,,父親是自己唯一的親骨肉,身體也恢復了健康,對自己的能力也有了自信。如此而言,再沒有理由仍然留在名古屋。
「好,那就再回川口,和夥伴們一起大幹一場吧!」,富藏下了回川口的決心。

第十二章
實現了獨立的願望

就這樣,富藏返回了川口的小原鐵工所。離開的這段時間雖然是個空白,但是,誰都可以感到,富藏作為人間成長起來了。
勞動態度變了,比以前更受到師傅及夥伴們的信任。
富藏作了工長,在小原鐵工所一直工作到了30歲。十三歲來此做小學徒,算起來在這裡度過了十七年的歲月。
昭和十年(1935年)一月十三日,富藏實現了獨立的心願,在川口市錦町創立了小原齒輪工所。由此,開始了始終如一的齒輪生產、製造經營。

當時的世態是,昭和六年(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軍需費的增加給產業界帶來了生氣。特別是重工業的繁榮、會為全產業帶來很大影響。軍需物質的增加特別是給機械工業帶來了興盛。
當然,此時的川口市也是工廠、人口大幅度增加。昭和八年四月一日,當時的川口町與橫曾根村、南平柳村、青木村合併,誕生了人口四萬五千五百七十三人的 “川口市 “。岩田三史作為首位市長就位。第二年,當時的川口町車站改名為川口站。此外,以田中春藏等為中心的川口機械工業協會成立。(摘自川口小史—川口市政府發行)川口也由 “鑄造作坊的鄉鎮 “逐漸成長為工業大都市。

富藏下決心獨立的不僅僅是因為敏感地讀出了時代的脈搏。
當時的富藏三十歲。前面已經寫到,作為工長,深得周圍的信賴,師傅也是偏袒、愛護,在這些方面沒有任何不滿。只是,作為 “一生的勞動場所 “來考慮自己的將來時,總感到有很多不滿足。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來自自己的家庭。
富藏二十七歲結婚,和父親一起住在赤羽。他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帶著飯盒坐火車去川口上班。結束一天的工作,準備好第二天的工作後回到家中已經過了夜裡十點。換句話說,雖然整天拼命的工作,可生活卻一點也不見輕鬆。
「這是為什麼?」富藏不停地自問。
由此,富藏所得出的結論是:反正每天都要從早到晚不停工作的話,只有放棄掙工資,走自己獨立這一條路。
富藏和師傅道出了自己的心裡話。「師傅的恩義我不會忘記。但作為男人,現在正是需要我決一勝負之時,我想試試獨立經營。」
得到師傅諒解的同時,富藏借座落在川口市錦町的尾熊鑄工所一角,開始了自己的工廠經營。
雖說是工廠,卻僅有五十平方米(十五坪),在中小規模的工廠頗多的川口也要歸類在最小型的部類中。以每個月三十日元的租金借動力台和機械,與妻子一起住到了工廠。
「總算有了自己的城堡」—。
富藏無限感慨。可是,根本沒有慢慢咀嚼滿足感的閑暇。因為連租借機械的三十日元都不是自己的錢。這筆借款是富藏經再三思考後,從工廠的主顧手中以預付款的形式借來的。富藏誠實的性格得到未來主顧們的信任,共借來了五十日元。結果,這五十日元作為本錢成為今天的「小原齒輪工業株式會社」的基石。
購入了車床等機械設備,同時僱用了二名工匠。
走到這個境地,就只有成敗兩條路。再也沒有師傅的保護,也沒有可以領工資的工廠,有的只有借款。
富藏抱著背水之陣的心情拼命地投入了工作中。
當時的小原齒輪工廠幾乎每天都在深夜十二點才熄燈,早晨也很早。獨立了,自己作了老闆。可過度勞累的生活長期持續,睡眠不足等致使頭腦發木,工廠裡很窄,一次,累得搖搖晃晃時自己正站在車床前,手腕差一點被切斷。如此拼命去幹,丟了性命的話,就什麼都換不回來了。認識到此之後,富藏也每週一次,星期日的五點結束工作,早早便臥床就寢。
象這樣,富藏拼命地做了二年。時代的潮流亦幫了他的忙。當時正是富國強兵的時代。從軍部介入內政到軍人內閣的成立。昭和十二年(1937年)七月,中日戰爭的爆發使其達到了頂峰。日本國內的工業生產集中於軍需品。

只要你拼命幹活,你就可以掙到錢。這是有著大量工作需求的時代。

第十三章
走在市場前面的構想
車床用更換齒輪的產品系列化

昭和十二年(1937年)小原齒輪工所更加發展壯大。
新建了一百四十三平方米(四十坪)的廠房。這樣,富藏不再是借廠房,而是名副其實地擁有了自己的 “城堡 “。加工機械增加,職工數也從創業時的二人增加到二十人。
能有如此發展,不僅僅因為富藏順應時代潮流,默默工作的結果。用現在的說法是富藏的 “市場戰略 “非常正確。
這個 “戰略 “就是把著眼點放在了車床上所使用的「更換齒輪」。車床是工業加工機械中使用最為廣泛的機器,而且是重要的加工機械。特別是在軍需品的需求增大的時代,車床的需求必然增加。
當時的川口市內使用車床的廠家很多,但是,車床上所使用的齒輪沒有統一的「標準」。一台可以變換五檔的六尺車床,最低需要二十個更換齒輪。可是,各個工廠使用的更換齒輪各式各樣,沒有統一規格。
「這太徒勞了。不管是在什麼地方使用的車床,都應該需要可以正確相配的更換齒輪。如果將規格統一、組套銷售的話,哪一家工廠都會想要。讓我們來生產成套更換齒輪試試吧。」富藏這樣策划到。
實際上,KHK “標準齒輪 “的歷史就從這裡開始了。
小原金雄先生曾經回憶說:「當時,車床用更換齒輪以一套23個為標準開始出售。這個主意真可以說是劃時代的構想。不管怎樣,現在為止費時費力自己加工製造的齒輪,使用我們生產的更換齒輪的話,隨時就可以到手。更換齒輪大暢銷,付預付款訂購的客戶大增,名聲也很快就傳播開了。」
昭和十二年、十三年、十四年(1937、38、39年)富藏的工廠有了飛躍性的發展。

在此,讓我們再來回顧一下當時的社會狀況。此時的日本正處在軍國主義最昌盛的時代,整個國家都被染上了戰爭的色彩。
昭和十一年(1936年),急進派的青年將軍率領部分陸軍起義,發生了暗殺政治家的事件。這就是有名的「二·二六事件」。此事件後,軍部開始介入政治,開始了稱之為緊急時期的軍備強化。
要開戰了!加強軍備!的呼喊聲逐漸傳到了當時的生產機構。昭和十三年一月,面向企業發佈了軍需工業承包法,並且公佈了企事業管理令。更進一步的是,進入四月開始施行了全國總動員法,致使全國民眾被迫進入備戰體制。
昭和十四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同年九月,國家開始實施機械設備限制令,下至中小企業工廠的機械設備,全部置於國家的統一管理之下。
如此發展下去,有不生產軍品的話,就很難維持下去的感覺。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事業剛剛上了軌道,正是開始施展自己作為經營者的才能大幹一場之時,燃起了戰火。

第十四章
躲避戰爭工廠疏散

富藏的工廠也是軍品以外的工作銳減,眼看著訂貨數不斷地下降。
昭和十六年(1941年)十二月八日,日本襲擊珍珠港,揭開了太平洋戰爭的帷幕。
「如此下去,只有將所有工作轉為生產軍品才有活路」,富藏下了轉換生產方向的決心。根據小原金雄先生的敘述,當時主要是生產了陸軍在建設機場等使用的壓路機上的齒輪和海軍使用的砲彈。只要按命令製造產品,按期交貨就好的工作。
初戰告捷後,以日本處於優勢下進展中的戰局從瓜達爾卡納爾島的敗戰為轉折點,經阿圖島陣亡、比島登陸、硫磺島陣亡等戰役、日軍日漸敗色。
這是「前進!一億人的火球 !」的時代,機械工業的軍品化率達到了75%以上的時代。
當時川口市的鑄造業、機械加工業、經營業通過母公司被置於軍隊的監督之下,管理方面也受到各種各樣的限制。
此後,昭和十九年七月,塞班島陷落後,關東地區連日遭受B29的空襲,當然,象川口這樣的工業地帶成為了空襲的合適目標。
民家、工廠的疏散開始了。
「如果不將工廠遷移到安全的地方···」、如此考慮的富藏,開始認真地尋找疏散地。
離開川口市內四公里左右有個叫根岸的地方。此處低山相連,由山腳下挖洞的話,剛好可以成為半地下室的工廠。在這裡立即著手開始了疏散工廠的建設。
首先將山削出斜面,然後在斜面上挖洞,洞一點點擴大後,舖設運送砂土及機械時使用的礦車的鐵軌。在最裡邊搭起工棚,搬入機械設備。
計劃是這樣定了,但是這是在「一滴汽油一滴血」的時代,並且也沒有搬送車床等重機械的卡車。為此,買來了馬和馬車,可是,此項作業的進展並不順利。
小原齒輪工業(株)營業課長的柳川利勝先生曾回憶自己少年時代隱約記得的當時的情形。「工程完成了90%,蠟燭燈換成了電燈, “明天就可以開始生產了 “工廠的男人們繃緊了弦拼命工作的這一天是八月十五日,日本天皇通過收音機宣佈了日本無條件投降。」
富藏體驗了從未有過的衝擊,當然其中也有對日本戰敗的痛心。更主要的是對以後的不安。多少存的一點錢都花在工廠疏散上,寢食不安,體力和精力都被耗盡。
唯一能感到安慰的是「從現在起又可以製作自己喜歡的產品,自由競爭的時代又到來了。」
富藏重新鼓起幹勁,返回到川口市錦町的工廠,這也是自己戰後所剩下的唯一財產。然後,利用現有的材料製作銷售農機具及日用品,應付戰後的危機。

第十五章
成為齒輪專門生產廠的理想

這樣咬牙堅持度過戰後混亂時期的同時,工廠裡被徵兵的老手們也先後返回到工廠。
「人手聚齊了,再過一段時間,又可以製作齒輪了。為此,我們現在什麼都幹」富藏如此鼓勵工人們。缺乏物資的時代,只要你做的出來,什麼都有人買,生產的產品暢銷不斷,工廠也很快得到了恢復。
昭和二十二年(1947年)四月,工廠由私人經營轉為法人經營,成立了「小原齒輪工業株式會社」、「民生機械株式會社」、「日興機械株式會社」等三家公司,小原富藏就任了 公司的董事長。
這個時期富藏已經忘掉了戰敗的衝擊,又恢復了再次拼搏在暴風雨中的精力與自信。
放棄了農機具類生產的是昭和二十四年(1949年),昭和二十五年,將所有的三家公司合併為「小原齒輪工業株式會社」一家。
終於,專心致力於齒輪生產經營的條件就緒了。
這一年,朝鮮戰爭爆發。戰後混亂期後,金融財政上,由於施行 “道奇路線 “的影響,通貨緊縮的情況變得更加嚴厲了。在此時期,「朝鮮戰爭」起了加速脫出通貨緊縮的特效藥的作用。
經過脫胎換骨的小原齒輪工業也迎來了自己重要的轉換期。
自從昭和十二年開始生產更換齒輪以來,富藏一直的心願就是:有一天,在川口市使用的所有齒輪都在自己的工廠生產。
這個心願的實現,因為受戰爭的影響,不得不中斷了一段時間。現在,實現這個心願的機會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邊。
並且,年富四十,精力充沛的富藏所夢見的不再是僅僅滿足川口這個特定的區域的需求,而是將市場擴展到全關東地區、日本全國。
與此構思轉換的同時,生產設備的現代化、量產體制、產品的高精度化、均一化、低成本等急需解決的課題也堆積如山。
稻田巧先生(小原齒輪工業株式會社常務董事)回憶說:「我在以前的公司做外購擔當。上代社長暢談了自己想以更換齒輪的實績為本,開發出更多各種規格的齒輪作為自社產品生產銷售的理想,然後邀請我能協助他實現自己的構想。於是,我在昭和二十二年入社,與前專務小原金雄先生一起,跑遍了東京都內的五金工具店和批發店。」
他還談到「為了更新生產設備,昭和二十六年提出了美國對日援助資金的貸款申請。此項貸款的申請手續非常困難,我大約記得貸款額為八十萬日元(當時的金額)。貸款從申請到批下來大約用了一年左右的時間。

第十六章
KHK標準齒輪的誕生與成長

昭和二十六年,在現在的仲町,興建了鋼製骨架的總公司工廠。除車床用更換齒輪外,還計劃了其他KHK標準齒輪的產品化。
特別是從昭和三十年開始製定了第一個五年計劃,並開始著手在總公司內增築新工廠的準備。
昭和三十五年製定了第二次三年計劃,作為合理化規劃的一環,進行了一億五千萬的設備投資,領先於同行業的其他公司,不斷引進最新的切齒設備。昭和三十九年,購入了大型滾銑床等設備,強化了接受訂貨體制。
這個時期,除車床用的D·P 正齒輪外,還以「KHK標準齒輪」的形式,推出了正齒輪、傘形齒輪、蝸桿蝸輪等系列產品。向市場推出產品的同時,昭和三十七年建立起代理店銷售制度,確立了在日本全國的銷售網。
稻田巧先生還談到:「剛開始推銷KHK標準齒輪時,光是向代銷商們說明KHK標準齒輪就花費了相當的時間,我作為營業擔當,非常著急。上代社長是個一旦將工作交給部下就徹底信任你的人。正因為如此,從內心裡都想能早一天築起以「來自大企業、中小企業的工作量各佔三分之一、自社產品佔三分之一」的社長的營業方針為本的經營體系。KHK標準齒輪真正滲入到市場的是昭和三十二年以後,KHK標準齒輪得到銷售代理店的信任,逐漸增加了正齒輪、傘形齒輪、蝸桿蝸輪以外的規格種類。新產品的開發方法是在客戶所訂購的各種齒輪中探求市場動向,調查、分析什麼是客戶最需要的產品,然後對其進行詳細的檢討,最後選出最需要的齒輪批量生產,流向市場。這個構思的原點來自 “更換齒輪 “的立意。」

還有,米原秀晃先生(小原齒輪工業株式會社製造部次長)回憶公司的發展史說到:「我入社是在昭和三十二年。當時公司的生產設備主要是些二手貨,隨著KHK標準齒輪不斷地進入市場,新的生產機械、高精度的設備也逐漸齊備了。例如,唐津製作所的刨齒機、日本機械的二十六英寸滾齒機、櫟藤鐵工的KR600等,現在看起來,也許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設備,但是在當時,是非常高檔的設備。上代社長說 “責任由我來承擔 “,以積極的姿態引進了各種最高級的新設備。擁有最新的設備可以提高公司作為製造廠家的 “可靠性 “。格裡森公司的No.104、No.108、瑪格(MKHK史話G)公司的SD32X和萊斯豪爾公司的NZA齒輪磨床等,此時所導入的設備成為了後來堅持引進世界最先進設備的起源。」。作為公司的製造擔當,米原秀晃先生如此敘述了當時的社長的英明決斷。

不斷充實的新生產設備和KHK標準齒輪的開發---使小原齒輪工業作為工業用齒輪的專業製造廠的地位穩固不動。

第十七章
戰後的齒輪業界

在這裡,讓我們通過富藏留下的有關戰後齒輪業界的記錄(摘自埼玉縣指定標準工廠社長自談 “我社的中期五年計劃 “·昭和四十一年四月發行)來回顧一下當時的情形。以便了解作為齒輪專業製造商,為什麼小原齒輪工業能一直佔據穩固地位的部分原因。
齒輪,特別是在大企業不進行齒輪的加工。因此,齒輪的加工全部在中小企業進行。加工形態主要分為下面三種。
① 將切齒加工作為生產主體
② 將變速機、減速機作為生產主體
③ 從材料的下料到齒輪的完成做連貫加工
小原齒輪工業的加工形態屬於第一類。也就是說,將齒輪的切齒加工作為生產主體,是一般企業的承包加工廠。因此訂貨量受市場經濟變動的左右。
小原齒輪工業的場合是受昭和三十三年以來的鍋底繁榮、岩戶繁榮、高原繁榮的影響,產量提高,經營資本增加。但是,企業的性質是承包加工產業,因此,做短期規劃已經很難,長期的展望更是非常困難。

初代社長·小原富藏作為經營者的出色之處就是在生產更換齒輪的構想及由此誕生的KHK標準齒輪的開發的同時,在難以製定生產調整計劃的齒輪業界,切實地讀出時代的變化趨勢,精確地控制了生產及設備的投資。
實際上,昭和三十九年仲町的工廠建成後曾經製定了第三次規劃,不過沒有實行。因為過剩的設備投資,會造成自有資本率的大幅降低。

齒輪根據形狀、用途、材質等被分門別類,類型不同的齒輪加工方法各異,因此加工設備的種類也繁多。購買生產設備的資金與一般加工業相比要高幾倍。所以,提高工廠的開工率是個非常重要的課題.並且,因為要盡量控制僱用人數,必然導致大量貸款以購買自動化程度高的設備,成為貸款經營。這裡企業的體質存在著問題。
「過多的貸款太危險。企業要想安定,必須自己擁有足夠的資本。最近破產的增多大都起因於多額的貸款。」---基於上述考慮,中斷了迫於眼前的第三次規劃。
昭和三十四年~三十六年,小原齒輪工業的自有資本率降到了22%,富藏中斷了設備引進計劃,將座落在川口市錦町已經竣工的三層大樓出租,盡最大努力償還貸款。
並且,將昭和四十年的目標自有資本率定為50%,最終達到了49%。
如果自有資本充實的話,即使發生象不良票據、欠款、未回收等的資金問題也有能力予以解除。借款過多的公司是半個病人。如果自有資本充足的話、少許的不測之事不會產生什麼影響。

第十八章
自學而得的經營哲學

―――事實上,直覺正中了要害之處。如果那個時候,持續地進行了設備投資的話,也許就不存在今天的小原齒輪工業株式會社了。
稻田巧先生及知道上代社長的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說到:「作為事業家有預見性,作為經營者通過自學掌握了財會知識,擁有著獨特的經營哲學」,有了這個 “信念 “,才有了如此的成就。
現任埼玉縣經營合理化協會的專職理事,專念於埼玉縣的商工行政三十二年,埼玉縣企業診斷創始人的逆井清直先生回憶故人時說:「作為經營者的小原先生是個對合理化充滿熱情,以積極的姿態投入經營,並且抱有清醒的問題意識。總之,是個對經營非常熱心的人。特別是回想到關於自學而得的經營哲學時說:「當時在川口,考慮並實行損益分析點經營、計數管理的企業經營者還很少。」
那末,這個經營理念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內容呢?讓我們試著從昭和三十四年發行的「如果這樣做經營就會成為黑字」(川口機械工業協會出版)中摘錄出要點。
在日本大企業與中小企業的差距越來越大。例如工資,如果將大企業的工資做為100來看的話,中小企業只有其60%,而零星企業則只有40%。
因為中小企業的數量龐大,而市場狹窄,所以導致過分競爭。單價、支付全部任由對方。實際上,在這個場合,只有依靠你自己,誰都不能來救你。也就是說,「如何才能變為黑字」的問題與「如何才能不出赤字」相關聯。
中小企業與大企業不同。正因為如此,根據經營的想法、做法的不同,內容也完全不同。
企業通過經營活動盈利,要有效的利用所得的利益,企業才有發展。沒有盈利的企業將逐漸衰竭。正因為如此赤字經營的場合,首先需要考慮的是為何會出現赤字?不除去這個病根的話,企業就不可能轉為黑字經營。
企業經營是 “有生命的 “、有時候是難以預測的。每一次,根據不同的情況作出恰當的判斷和有效的處置解決以外,沒有其他方法。這裡是經營者施展手腕、發揮才能的地方。
出現赤字的原因很簡單。出費比收益高的話,就出現赤字。雖然多少有些收益,也有破產的可能。
比如,面對十萬日元的利益,受競爭意識的驅使,不加任何考慮就做一百萬、二百萬日元的設備投資,引起財政吃緊。使用貸款的話雖可解決資金問題,但是必須要有計劃性,不是長期貸款的話不行。幾乎每個倒閉的企業都抱有十倍、二十倍的負債。
企業的破產會給周圍的有關人員帶來很大的麻煩。我總是最優先考慮企業不破產、不出赤字。時常撥動賺取 “利潤 “的算盤珠。儘管如此、如果仍然出現赤字的話,只有減人或縮小企業。
另外,因為收益-費用=利益(或者損益),所以企業必須努力在一定的期間內一直保持產生經常利益。
相對於此,作為新的經營意識,必須有收益-利益=費用這一思考方法。具體做法是:預先定出某個月的估算收益,然後從中扣除設想額的利益,將其餘額用來進行費用計算。
實行這個方法的話,不但可以作出做什麼、需要多少費用的詳細計劃,還可以正確地管理支出。經營正是「量入為出」。這裡所說的利益是指股東、工人、顧客三者的利益都沒有犧牲的條件下的利益。也就是說、預見將來的發展施行改善、推進合理化、開動腦筋是作為經營者的最重要的工作。
以上是富藏自己開發的要旨。另外,作為一貫的主張強調以下兩點:「利益的界限和損益分析點」與「提高生產率」。
所謂利益的界限和損益分析點,是指首先設定每月的銷售額,然後從中算出可能得到的最大利益。從這個估算利益中,扣除固定支出和變動支出後是否能達到核算點的計數管理。
另一方面,生產率是指 “產量/投資 “。要想提高生產率,則必須降低分母,增加分子。對生產率的提高來說重要的有工廠的近代化、合理化,同時要勞資形成一體共同努力提高質量、降低成本、服務於消費者,做到「更好、更快、成本更低」。
產品的生產需要設備。生產率高是指利用最少的設備生產出最多的產品。
如何計算生產率的著書有很多,重要的是落實到行動上。實行所需要的是「勇氣和努力」,完全沒有必要考慮的那麼複雜。只需從你身邊的小事開始做起。例如,回到家裡時將脫下來的衣服掛在固定的地方的話,無論什麼時候都馬上可以再穿。在工廠的話,將使用後的工具放回到原處,即可隨時再用。
也就是說,使用最小的勞力取得最大的效果,這與企業的規模沒有關係。
最後,讓我們不要等明天,就從現在做起吧!
時光流逝。二十年的歲月過去了。作為理論有很強的說服力,並且有著自己的觀點,
特別是站在中小企業這個自己的立場上,以自己的親身體驗為基礎,將自己的想法歸納成文的做法,完全是上代社長·小原富藏的做法。
對富藏來說,自己的信念是人生本身。設備投資嚴禁過剩。說起來,富藏四歲時就有了家業破產、親人離散的痛苦體驗。 “破產是社會性犯罪 “···如此斷言的是因為自己切實的所想、所望吧。

還有,從要想取得利益,首先要「量入為出」的富藏的經營要旨中,我們可以看到他獨特的金錢感覺。帶著誠意、腳踏實地的經營方法,這是小原富藏的世界。

第十九章
熱愛工作・人・川口的生涯

這裡有授予富藏的獎狀、感謝信的一覽表。
從昭和二十五年到四十一年的十六年間,共有二十四張之多。同時,受獎範圍也是非常之廣。內容包括對交通安全的貢獻(昭和二十五年川口市交通安全協會)、PTA會長的功績(昭和三十二年川口工業高校校長)、川口高架橋的建設(昭和三十四年川口市長)、「綠十字銀章」(昭和三十九年全日本交通安全協會長)、中小企業振興(昭和三十九年埼玉縣知事)、「五等功勳瑞寶勳章」(內閣總理大臣)等。
非常熟悉富藏的小原金雄先生回憶說:「他是個即精力旺盛又肯努力的人。作為經營者最出色的是具有先見之明。對照自己的經歷,也許在各個方面都有些太嚴厲,但是,自己所吃的苦,使他對人和善、具有同情心。」
抱有同感的稻田巧先生也感慨萬分地敘述到:「嚴厲的反面,是個非常有情之人。社長非常精通數字,經常與我一起暢談對今後的預見,他對我十分寵愛,感覺就像是自己的父親一樣···」。「總之,作為社長他總是在預見未來。現在的總公司工廠的建設、KHK標準齒輪的生產銷售,奠定了今天的公司發展的基礎。正因為有了這樣的構想,早在公害、環境問題還沒有作為社會問題引起重視之時,就在野田購入了建設工廠用的土地。」
米原秀晃先生對我們談起了他自己的感受。「面對一個還不滿三十歲的年青技術人員,談了很多有關設備的問題及將來的打算。當時我一個人住單身宿舍,他經常邀我一起去吃飯,在生活上得到了很多照顧。他真的是個感情很細膩的人。
柳川利勝、水野升、和室次男先生等也異口同聲地談了各自地感想:「他是個很頑固的社長、但同時也是個很為大家著想的社長。」
小泉政雄先生(埼玉機械工業株式會社社長)談到:「他雖然是搞技術的,但自學會計。他總是不停地向前邁進。他即使是站在教人的立場上也從不妄自尊大,總是以自己的體驗 為例作出說明,所以非常容易理解,我想,很多人都從中得到了參考。他是歷代理事長中具有出色領導能力的一個。」
逆井清先生直談起他現在仍然清楚地記得當時被帶到「冥想的房間」時的模樣。「這個房間是他需要獨自思考經營上的問題時使用的房間。因為是第一次被帶到這個房間,我感到很吃驚。他不光是閉門而思,而且將所想所思落實在行動上。例如,購入瑪格(瑞士製造的插齒機)時,對導入此機器後會帶來什麼效果、工廠的設備現代化會有多少改善等作了細緻 入微的調查研究後才作出決斷。另外,還對導入此設備後作為齒輪的專業製造商,可以提高多少技術力、可以增加多少競爭力等都有切實的預見。對於企業,要求經營者所具有的最為重要的素質就是要顧及設備、核算、營業的平衡並作出正確的判斷。 “直覺 “也是運營企業時不可置之度外的重要素質,在這點上,他是個具有卓越才能的經營者。」
如上所述,逆井先生對他作出了很像企業診斷專家的評議。
富藏的經營理念,特別是在企業與人之間的關聯方面,他是怎樣考慮的呢?---
昭和三十四年發表的「企業與人間」(川口機械協會期刊)的小冊子中試著摘選出要點,從中可以了解一些他的想法。
企業由資本和人間構成。企業為了維護勞動者的生活而支付工資,而勞動者通過在企業的工作對社會做貢獻。因此,企業可以說是公共事業。
構成企業的人可以分為三類:經營者、資本家、勞動者。但是其中資本與經營者為一體,所以使本應由三方構成的企業成為二者。可是,因為企業模式為股份公司(株式會社),所以,需要將利益分配給股東,並定期儲蓄利益儲備金。在此,容易產生混同的是同族公司的場合,因為資本與經營和二為一,所以通常被看成是經營者自身的利益。但是,在這裡,我們不得不考慮的是企業的經營所得,說到底應該使用在企業上,如果為了經營者自身使用的話,就會降低企業實力,使企業的發展落後。也就是說,必須嚴格區分企業和個人的
核算。不論企業的規模有多麼小,企業是公家、經營者是個人,不應該混為一談。
企業是一個團體,如何發展企業是需要經營者和勞動者共同來考慮的課題。作為企業努力提高生產率、推行合理化、實現科學的經營管理,根據努力的成果,增加勞動者工資,通過服務於消費者獲得正當利益。其次是勞動者的性格,首先需要經營者和勞動者雙方互相端正各自的態度。在這個場合,要對照企業整體的方針加以評論.相反,如果先考慮個人意見的話,容易夾雜個人感情因素,因此不知不覺中,議論將會轉變成個人間的互相攻擊。
同行業者協會的齊備,有許多益處。例如,金融關係變得容易做,可以收集經濟情報提供給協會會員、或是對某協會會員的企業進行綜合診斷以改善所有會員的企業體質,謀求企業的近代化。由此,可以擁有戰勝其他地區及外國產業的體質。
但是,最為重要的是,要丟掉只管自己的企業好,不考慮他人的意識。
這是早在二十年前所寫下的文章。其內容實在是充滿了對當今嚴峻的經濟環境的暗示。同時,也是富藏如何喜愛工作、人及川口的不可動搖的證據。
小原齒輪工業株式會社的創始人·小原富藏於昭和四十一年(1966年)七月二十六日零時五十四分、踏上了安詳的不歸路。病名為肝硬化。享年五十九歲。正值年富力強的逝去,實在是令人惋惜。戒名 “榮雲院敬祥財富岳機緣居士 “。
遺體告別儀式於八月二日舉行。由小原齒輪工業株式會社、川口市交通安全協會、川口機械工業協會聯合主辦。
時值盛夏的八月。這一天天氣陰沉悶熱。道路上擺滿了花圈,旁邊是悲痛的參加葬禮的隊列。上午十點,與五位僧侶的唱經一起,肅穆的葬禮開始了。以治喪委員會會長大野市長為首、栗原縣知事、大泉川口工商會議所會長、KHK標準齒輪代理店會長落合次郎社長、永瀨鑄件工業協會理事長、岩井川口機械工業共同協會副理事長等二十多位代表致了悼詞。
機械業界、產業界、貿易夥伴、鄰居、友人、全公司員工···靜靜流動的敬香的行列。遺像的附近恰似別在胸前一般擺放著「五等功勳瑞寶勳章」。

第二十章
對地區社會的貢獻

富藏的半生是與齒輪共同度過的,他同時歷任了各種不同的公職、官職,也是竭盡全力貢獻於地區社會的人生。
富藏最初就任的官職是埼玉縣南部機器加工修理工業協會(機械協會的前身·後改稱為川口機械工業協會)的理事,時值昭和十七年(1942年)六月,太平洋戰爭的正盛期。
戰後,有了恢復生產的明確預見後,昭和二十二年(1947年)就任了川口西部機械器具協會的理事長,昭和二十五年為謀求發展,同協會解散,結成了川口機械工業協會並連續三期任理事,昭和三十二年五月任副理事長,經二期連任後,於昭和三十六年二月就任了理事長,為同協會的發展竭盡了全力。
特別是在理事長的任期中,昭和三十八年十一月八日,完成了機械中心的建設,了卻了多年的心願。
關於作為理事長的富藏,小泉政雄先生(埼玉機械工業株式會社社長、第六代協會理事長)曾回憶說:「上代理事長在協會一直向會員強調,今後的企業必須擁有分析併掌握自己的公司的能力。其中最為重要的是原價的計算。」
他還回憶到:「作為理事長的富藏是100分滿分。正處在經濟穩定、人們手頭富裕的好時代,他站在最前面積極解決中小企業的融資等問題。另外認真地巡視會員的公司,丟開理事長這個頭銜,輕鬆地和大家談起各種以自己的體驗為基的經驗教訓」。
富藏於昭和二十六年四月首次出馬競選川口市議會議員並當選.此後,連續三期當選,十二年間參與策劃川口市市政,用高深的見解與貴重的經驗為川口市的發展和市民的福利事業作出了貢獻。
特別是昭和三十四年四月開始的二年間,作為第十三代副議長,為議會的營運竭盡全力。
當時隨著工業的發展,各種各樣的問題被提到市政的議程。比如,設置西川口車站、縣道魚白線川口高架橋的建設、川口車站西口的整修、治水對策等許多範圍。
逆井清直先生談到:「連續三期出馬市議會的富藏,斷了第四期繼續出馬的念頭。我認為這是因為小原先生貫穿自己作為實業家的信念的決斷。」
置身於政治、特別是升到副議長的要職,要決定什麼時候從政治中抽身是很難的。在這方面,他的這種乾淨利落的做法實在是漂亮。

富藏的人生座右銘是: “知 “(判斷)、 “人 “(奉獻)、 “勇 “(實踐)。
認清現實與將來、竭盡全力得到作為人間的幸福、選擇時機付諸實踐···富藏告別政治家生涯的選擇正是基於這一座右銘的英明決斷。
在富藏的多數功績中最具有特色的是作為川口市交通安全協會副會長兼理事長在交通安全上所盡之全力。
「我認為,小原先生是川口市民中對交通安全最竭盡全力的人。本人亦十分喜愛汽車,認真致全力於交通問題。時值戰後,他是交通問題還沒有象現在這樣成為社會問題時就開始意識到其重要性的人。並且著手將戰前就已存在的 “貨車組合 “與 “自用汽車組合 “統一,昭和二十四年就任了第一代會長。以後,積極推進交通信號的設置,自費安裝信號燈、將十日定為交通安全日、掛起標語旗在市內巡迴。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他應該得到過全日本交通安全協會頒發的 “綠十字銀章 “。」佐藤幹夫先生(山藤工業株式會社·社長)十分感慨地回憶道。
他還特別地說到:「當時的交通安全協會,沒有從市政府發放的補助金,大家都是做義工、自己帶飯,與現在大不相同了。」

川口是工業城市。從很早以前就有車輛多的現實。他預見城市發展,認識到促進交通安全是是與每一個市民的幸福緊緊相關的大事,並親自站在最前頭推進運動的發展。
從這點,我們可以看到他作為人道主義者的真面目。
在這點上、還可以舉出成立「飲食服務中心」的一例。在機械工業組合,是他首先提出設立 “飲食服務點 “的提案並加以實施。
除此以外,如附表所示,他兼任了許多公職、官職,為地方社會的發展投入全力。

第二十一章
在背後默默支持富藏的
妻子·FUDE

富藏的妻子·FUDE。避開妻子FUDE便無法談論富藏的人生。這對小原家及小原齒輪工業株式會社來說也是同樣。
夫人FUDE,明治三十九年出生於埼玉縣入間郡的富崗村。昭和八年與富藏結婚,生有三男二女。
自昭和十年富藏獨立後,一直在背後幫助、支持丈夫的工作。創業初期,為了儘快還清借款,與丈夫一起廢寢忘食的拼命工作,築起了現在的基石。
戰後的混亂時期也是在工作上幫助富藏的同時養育了五個孩子。公司不斷擴大,富藏不斷增加了各種公職與官職,FUDE始終作為夫人在背後支撐了富藏的工作。
這裡有昭和四十一年十一月十四日刊登在日刊工業新聞的連載文章「內當家」,介紹了FUDE的事蹟。
照料小原身邊所有的麻煩瑣事是夫人的任務。面對駕駛著通紅的轎車、忙碌地飛奔在組合辦公室與縣廳之間的丈夫,夫人FUDE更是多添一份操勞。
幾年前還偶爾在地區的婦女會等露個臉,最近基本上不出門。小原先生不在家時就與小孫子作伴。因為連一同吃飯的時候也很少,所以小原夫人多少帶著寂寞的口吻說到:「根本不像個家」。
但是,雖然現在安心地在家裡做主婦,創業時代卻是每天和大家一起拼命工作,渾身沾滿油污。「一台四尺車床、丈夫與我兩個人開始了這個公司」說這個話時的夫人的表情裡充滿了對共患難的丈夫的信賴和自信。而小原先生則默默地笑著說:「如果打分的話五十分以上,不然的話,早就分手了。」
築起年銷售額達二億日元的小原齒輪工業的基礎功勞簿中,內當家的功績是無法忽略的。夫婦同是丙午年生的五十九歲。「如果能再多一點闔家團圓的時間就好了」,只有這一點是小原夫人的煩惱。
這裡有一篇介紹小原夫人最合適的報道。
稻田巧先生說到「的確,夫人的手藝會讓不高明的工人甘拜下風。同時,夫人是個不論發生多麼不愉快的事也不顯示在臉上的人。」
小原金雄先生談到「夫人是個非常能幹的人,總之不惜勞苦。初代社長能在一代間就築起公司併兼任許多公職、官職,內當家的功勞實在是太大了。」
當向已經出嫁的長女菊江、次女勝代問起父親的回憶時,兩人在最後時異口同聲地強調說「確實父親非常偉大,作了許多工作。但是父親做的工作的大半,也可以說是母親的功績。因為母親代替總是不在家的父親作了家庭的頂樑柱···」
小原夫人於昭和五十一年(1976年)安詳地合上雙眼,降下了生涯的帷幕。

第二十二章
回憶父親

小原誠治(次男)
喜歡汽車、照相機、8mm攝像機。只要見到新東西就著迷的父親。特別是對汽車更是另有偏愛,一年到頭,走馬燈似的更換新車,得意非凡。並且,自己是搞機械的出身,對機械雖然很詳細,卻是一點小小的故障也決不動手修理。半途中汽車趴窩時,將車放棄在路邊,回來後, “喂,車趴窩了,扔在半路上,去把它取回來。 “
父親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與此相反,在工作上,父親是個一絲不苟,非常認真的人。將自己從設立公司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按項目整理分類,並加註自己的評語作為記錄保存。
特別是對數字更是要求一定要正確。我現在的工作是主管總務,完全按照父親的記錄模式,繼續著記錄的製作。希望自己能早一天到達父親的境界。]
小原昭治(三男)
據說我小的時候身體很弱,父親對此相當擔心。
因為父親的各種公職增多,與哥哥們小的時候大不相同,所以在自己兒時的記憶中,白天或吃飯時等,幾乎沒有和父親照過面。可是,到了學校的PTA集會、運動會等、父親必定要站在大家的面前講話,站在同學中間的自己總是感到很害臊。
關於工作上則總是反復強調說:外來企業的加工佔總工作量的百分之六十,標準齒輪佔百分之四十為最佳比率。父親在世時,一直大致以這個比率安排工廠的生產。現在變得相反了。標準齒輪的種類增加到了一千五百種之多,如果父親在的話,會說什麼呢?
繼承父親的遺志、踏實穩步地發展壯大父親留下的公司、我想、這是對父親最好的報答。
高橋惠子(現·社長夫人)
我昭和三十六(1961年)左右嫁到小原家時,工廠分為仲町和錦町兩處,父親每天往復於兩處之間。
當在仲町的工廠工作到很晚時,經常會來我家裡吃晚飯。他總是帶著笑容一邊誇飯菜好吃,一邊聊起過去的事情。他是個非常溫暖具有同情心的父親,我很愛他。
小原菊江(長女)
父親是個一心工作、鬥志旺盛、肯下功夫的人。我有五年在公司幫助父親工作的經驗、在公司的總務課做會計。所以,在兄弟姐妹中,我是與父親接觸機會最多的一個。
昭和三十九年(1964年)左右,還是在我結婚以前。我和父親邊喝酒,邊談論著有關家庭、公司、以及將來等各種話題。夜很深了,受到了母親的申斥。
還有,對我還沒有結婚的事,父親曾開玩笑地說到「你也不小了,還不結婚的話,我要在你後背上貼上紅標籤,寫上: “我在找對象 “,讓你背著它在川口市的大街上轉。」
好像我在感受性及性格上與父親非常象,父親經常說: “如果你是個男孩子的話 “。我想,大概我結婚後,父親最為擔心的就是我丈夫的工作是否一帆風順吧?我於昭和四十一年三月嫁人,其後僅四個月,父親成了不歸之人···.
我經常想,如果父親現在仍然健在,多麼想能請他來評價我們的工作啊。
本橋勝代(次女)
在我的記憶中,小時候父親盤腿而坐時,經常會抱起我貼臉.父親的鬍子很硬,扎在臉上非常疼。
說起疼還有一件難已望懷的記憶.父親經常抱我坐在他的腿上,一邊抽煙,一邊和人說話.話說入了迷,香煙燙到我的身上,非常的疼。那個時候的傷痕,現在仍然留在身上。
我是家裡的老小,又是個女孩子。所以到小學二年級左右,經常被父親抱在腿上。我是在父親的嬌慣中長大的。
待我開始懂事長大後,因為父親的工作繁忙社會活動多,基本上連說話的機會都很少,甚至很少有機會在一起吃上一頓飯。
已經十三年過去了,記憶中的一切好像就發生在昨天。才剛剛59歲・・・還這樣年富力強就離開了人世,想他一定還有很多很多沒有做完的事,心中的遺憾之情用語言難以表達。

第二十三章 回憶社長

米原秀晃 (製造部次長)
我是在公司開始飛速發展的昭和三十二年(1957年)秋天進入公司的。其後,昭和三十五年(1960年)四月結婚,社長做了我的結婚介紹人。社長是 個有點古板的好人,一對一時特別具有同情心。
還有,他對我能從大阪來到這裡工作感到高興,面對還不滿30歲的我,作為搞技術的一員予以重視。至今仍然記得的一件事是,一起出差去關西的返程,在伊丹機場他特意買來了松蘑送給我,然後對我說到:“帶給你的母親”。
我還住在公司的單身宿舍時,經常在星期天休息時突然來訪“米原君在嗎?想和你一起聊聊。”然後,和我談起自己對公司的將來發展的各種想法和 打算。比如,此後應該導入什麼樣的機械設備、引進高性能的設備後,一個人可以同時操作幾台機床,生產性可以提高多少等等。
因為社長擔任了市議會議員等各種社會公職,所以帶有從自己的社會地位中形成的人生觀,因此與普通的鐵匠舖的社長不可同日而語。
柳川利勝(業務營業課長)
前社長性格非常正直,討厭含糊其詞、模棱兩可的說話方式,喜歡直接了當地說出自己的觀點和看法。但同時又是個非常有人情味的人。特別是對待自己的員工更是比別人倍具同情心。
比如當時我正在上夜校。學校組織去修學旅行、可我連零花錢都沒有。想從公司預支50日元應急,卻又一直覺得難以出口。終於下了決心去求社長, 意外地非常簡單地就得到了批准,還提醒我要當心身體。那個時候實在是非常高興。
石井正男(營業課長)
一般地說,做社長的總是端著架子的人比較多。可是,前社長盡最大的努力來理解我們這些驕傲自大的年輕人的想法和意見。我想,一個已經功成名就的社長想了解與自己完全不同年齡層的年輕人的觀點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水野升(生產課系長)
我是在昭和十六年(1941年)進小原齒輪工所的。還是在徒弟制度的時代,我是社長獨立後最早的弟子。
當時正值戰中,社長也是頭纏印有太陽旗的手巾,和大家一起工作在現場,和大家同吃一鍋飯。
我經常受到固執、頑固的社長的申斥。但是,他發火後不留後遺症。他是個討厭擺架子的人,總是像夥伴一樣和大家和睦相處、一起工作。現在公司 也仍然繼承著這種傳統。
公司逐漸成長壯大,對他的稱呼也都改為 “社長 “了,但是對我來說,不論到什麼時候,他都是個更適合被稱為 “師傅 “的存在。
長井誠市(業務營業主任)
戰後二十年我十六歲進了廠,當時還稱社長為 “師傅 “。對我來說,他是伸手不及的存在,我始終無法擺脫可怕的印象。
記得有一次,我五點鐘結束工作,在師傅之前進了浴室洗澡,受到師傅的責備。還有,上夜班時我大聲唱歌被師傅訓斥···總之,印象最深的就是挨訓 、被發火。
但是現在回想起來、越發感覺到他的偉大。
和室和男(業務營業主任)
還是剛進公司時的事。上夜班時經常犯睏。這時,穿著和式棉袍的社長來廠裡巡視,「困嗎?喝點這個醒醒神兒!」說著提來倒入酒的水壺。在自己心中比任何時候都更深切地感受到了恩情。
下面這個是失敗談。我從進廠這天起就開始看機床,這台機床往外冒油。 “嗨,機油溢出來了! “背後傳來了提醒我的聲音。 “如果你看到了的話,自己處理不就得了。 “我邊說邊回頭,背後站著的是社長—。那個時候很吃驚,不過,社長也知道我是剛剛進廠的新學徒,什麼也沒有說。
社長很頑固,自己說的話絕對堅持。不過,同時也是個恩義之人,如果現在還在世看到野田工廠如此發展,銷售額也成倍增長,一定會非常為我們高興吧!

致讀者

「齒輪之路」—小原富藏的人生足跡、影集、錄像。
首先感謝您通過網絡閱覽小原齒輪工業株式會社的歷史及創業者富藏、FUDE所留下的足跡,在此謹致我們誠摯的謝意。
著書「齒輪之路」是創業者逝世十三週年(1979年)時,由住吉順二先生執筆、第二代社長小原信治出版發行的紀念冊。
翻影集、觀錄像看KHK的歷史的部分中、大量使用了創業者用他自己喜歡的康泰克斯、萊卡相機、攝影機(35mm、16mm、8mm)等拍攝的照片及電影膠 片。我們將照片及影片通過電子掃描後讀入計算機,然後重新編輯排版,構成了現在的網頁。
這次重新裝修的KHK網站上開設了「KHK的歷史」網頁,筆者通過整理各種資料,對創業者的偉大亦有了重新認識。
創業者夫婦對家人及公司職員充滿愛情,堅持不懈地記錄現狀,然後對之做出分析、判斷下一步的行動、製定計劃並加以實踐。他們不僅是企業的經營者,還是永遠值得我們尊敬的父母。
創業者所留下的有關經營的資料中寫下的自己的想法等,現在也仍然在我們的經營活動中發揮著作用。計算方法由算盤到計算器,現在升級到了計算機,處理速度提高,可以簡單地收集到大量的信息情報。但是,他在公司與員工間、供貨廠商間、客戶間的關係上,有關經營的觀點,服務於社會等許多方面的所想所為至今仍是我們的樣板。
我們期待公司的第三代、第四代經營者也能理解創業者的思想體系,繼承創業者的精神,以小原齒輪工業株式會社創業100週年為目標,將公司經營的更加興旺,生產出更多、更好、更受客戶歡迎的產品。同時希望照片、錄像中所看到的公司員工的笑容能長久不衰。
「KHK史話」製作擔當
2009年10月